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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月山，明月映山，相思太满。
上面是一座神殿，不知何人所建，不知何时所有，供奉了满殿神佛。
传说，如果从明月山山脚下第一阶台阶开始，一路跪上去，诚心叩拜神明，什么愿望都会实现。
从前旁人若如此之说，顾非胤定然是不屑的。
只是......如今却明白了。
未到苦处，不信神佛。
任由一个人再是如何手眼通天，心智超群，自信天下无不可去之处，无战无不胜之处，到了这样的时刻，也会敬畏生命的力量，也不得对死亡低头。
一步步虔诚无比，他跪了上去，跪了一整夜。
待天亮到山顶时，一双膝盖早已经渗血。
他向来桀骜不信命，却为一个人跪遍满殿神佛，只为祈求他的平安。
“回去吧，一千四百七十七阶，如此苦求，若有神明，怎会不允?”
见顾非胤步履蹒跚地艰难离去了，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神明雕像，观主叹息一声:“可惜，神并不能实现人的愿望。”
“一千四百七十七阶台阶啊，只是告诉人，是时候应该放弃了。”
回到府中，迎面而来的鬼医看到他这样狼狈的模样，也是吃了一惊:“王爷......”
“他醒了。”
只一眼，他便看出来了，这是跪了无数次跪出来的伤。
顾非胤听到这句话，立即像一阵风一般飞奔过去，连衣衫也来不及换，现在他已经顾不得体面与其他的了。
鬼医看着他的背影，轻轻摇摇头，说完大家都清楚的最后一句话:“已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。”
“鬼医阁下，你再想想法子啊......”旁边有人急道。
鬼医叹息一声神情充满了无力感:“终究都只是凡人，何敢妄谈与鬼神抢人?惭愧惭愧，鬼医之名，从此不叫也罢。”
......
明明是飞奔过来，但临到了门槛处，顾非胤却有些不敢进去了。
迟疑了片刻，他轻轻进去，在看到里面那个人时，顿时感觉到浑身都没有力气了。
听雨脸色苍白，病骨支离，眉宇间弥漫一层苍白的青灰，眼神有了一丝光彩，不再是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的模样，无论哀求也好，责骂也罢，就是不睁开眼睛。
顾非胤却明白，眼前宛若最后的幻影，一触即碎。
他觉得喉咙很干涩，其他的话也说不出:“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?”
听雨看起来有了几分精神，语气却还是很平静:“我快要死了吗”
顾非胤只觉得满嘴的苦涩，他握住听雨的手:“会怕吗”
闻言，听雨苍白的唇瓣微微一笑，很是释然:“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怕死，只是我也想活。”
“在我死后，你还是把我的尸体放回大漠吧，就掩埋在黄沙之中也好，弃于荒野也罢。”
“我阿爹是大周人，我年幼时很向往中原的风景故土，喜欢大周的文化韵味，可如今却明白了，我最想回去的还是大漠，那里荒芜，并没有盛京的的繁华巍峨，可是呼吸总归是自由的。”
“我的人生应该浪费在那种地方，骑着马在旷野狂奔，傍晚去看大漠孤烟直。”
他闭上眼睛，仿佛短暂回到了那里，沉寂与苍凉的大漠，窑洞里的面香瓜果飘香，牧歌悠长野狼逐兔，孤雪散落大漠，烈酒对饮长天。
大漠并非全是寸草不生的荒凉，那片贫瘠的土地也是可以生长出玫瑰的。
顾非胤觉得心都快要撕裂开了，碎成一粒一粒的，他满心满眼都是苦不堪言的痛意几乎快把他整个人搅碎了。
明明困住了这个人一辈子，但却困不住自由的灵魂。
他即便死了，灵魂也不会留在这。
“恨我吗”顾非胤语气艰涩问道。
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，听雨平静道:“恨你吗我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吧，但说实话，我现在已经再难有剧烈的痛感了，只是觉得好累，已经无暇顾及任何事了。”
最后他轻轻说:“放我走吧。”
他至死都想离开他。
“不......”顾非胤惨笑，他流下来泪来，这是在第一次在听雨面前哭，也是最后一次。
顾非胤没有放开那只手，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度一点点变凉。
折腾了那么久，生命里所有最重要的的一切，终究还是都失去了。
顾非胤看着他已经彻底安静的面容，已经不会冷漠的看着他了，顾非胤低头，在他额上轻轻一吻，仔细为他整理衣襟，轻轻抱起，动作轻柔又充满珍视。
“我来殉你，黄泉之路，别怕。”
说完这句，他轻轻一笑:“可能你会怕我去找你吧，令你做了鬼的不安宁，但……你即便是做了鬼，我也不放过你。”
就让我们黄泉再见，我可是……很期待啊。
他将额头抵在听雨的额头上，一滴温热的泪缓缓滑下，落在听雨冰凉的面颊上，渐渐凉透:“你永远是我的俘虏。”
“我这就带你去大漠，我去陪你。”
他低下头颅，第一次用爱人的口吻道:“阿雨，等我，等我去告诉你，我想你了。”
我的长眠之地，我的挚爱，我的永恒，我的阿雨，我的无望。
......
